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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方王/清明】不如相思

这时候正在年节里,街市上弥漫着极热闹的气息。方士谦告了假,抽空也去转了一圈。卖年货的摊子是很多的,连片儿都是喜庆的大红色,可还是让方士谦逮到个不卖年货的例外,一个小姑娘的面前摆着些自己编的红绳子。

他在摊前伫立良久,姑娘也未曾发现他。他又看姑娘编了会儿绳子,出声问道:“姑娘这绳子能用来做什么?”

“呀,丞相竟来逛早市了?”小姑娘抬眼看他,很惊讶的样子,“丞相也来求这红绳吗?”

“为什么是求?”

小姑娘在摊子上翻找一会儿,拿出一根最精致的递到方士谦面前,又眯着眼睛笑:“因为红绳可以续缘呀!这红绳是给有缘人的,我看丞相今天并未带心上人来,却没有什么可以送丞相,便给你这根红绳吧。小姑娘我的红绳可是很灵的,拴在丞相和心上人的手腕上,可以天长地久!”

“我没有心上人。”方士谦试图也冲她笑笑,嘴角却始终没能扬上去,而后像是放弃了似的,终于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
“丞相可不要蒙骗小姑娘呀!你脸上明明写着你有心上人呢!”小姑娘把红绳塞到方士谦手里,做了个挥别的手势。

心脏竟一瞬间抽痛,以致无法呼吸。他把绳子攥在手里,转过身去,又扬手晃了晃。


他又想起王杰希了。


当时约是午夜,门外的小厮报有人来访,方士谦穿了单衣迎出去,就看见王杰希将马拴在院子里。

“你怎么这个时候来?”他攥了王杰希冰凉的手,给他弄暖和了些。王杰希也不挣脱,视线遥遥地飘向远方:“我要走了,想想还是跟你道个别。”

方士谦愣了愣,又道:“怎的刚回来又要走了?”“近来战事紧急,由不得我想如何就如何。”

王杰希说完这句又沉默了,方士谦也不催他,只是悄悄地也轻声叹一口气:“你何时再回来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摇摇头,含糊地笑了一声,“或许回不来了。”他后面半句话说得很轻,方士谦听见的时候猛地将他的手捏得更紧了些。王杰希皱眉道:“你弄痛我了。”他将手抽出来,又去牵自己的马,而后翻身上马,俯身拍了一下方士谦的肩:“如果此番出征三年未还,便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吧。”

“我如何能去寻个姑娘?”

“我可不信你寻不着的。”他在夜色里笑了笑,眉眼弯弯煞是好看,“就当我死了,心底念着我些,足够了。”


这是第五年了,王杰希仍没有回来。


怎么可能当他故去了呢,当初在月光之下立了誓,终此一生,只能爱这一个人了。那时用的也是一根红线,缠在手腕上,红线之下十指紧扣。

一晃又是两三个月,同僚们纷纷告假回乡,这才惊觉临近清明了。家臣来报备的时候又问,要不要给王将军立个衣冠冢。方士谦起身极烦躁地来回踱步,后来终于坐下,用了很是坚决的语气,说不。

王杰希的衣服他只有一件,是某个晚上王杰希在方府留宿时换下的。后来也没想着要还,便压在箱底和自己的旧衣服放在一起了。

他到郊野去,此时万物刚开始生长,便突兀地又记起王杰希了,连带着也想起一句话——万物生长此时,皆清洁而明净,谓之清明。


有一年清明时候,王杰希回京来。惯例的过场走了,便到方士谦府上去。方士谦亲手蒸了艾蒿红糖馍馍给他端出去,他就坐在院里小口小口地吃。那是刚生出来的头次被采摘的艾蒿,嫩得很。王杰希吃了一个,又悄悄去拿下一个,可还是被方士谦看见,捉住他的手冲他促狭地笑。

他如今蓦然忆起曾经,竟惊觉这便算得岁月静好了。

他俩都是权力漩涡中心的人物,方士谦官至宰相,王杰希任镇国大将军,他俩能好端端地活着已经是上天的恩赐,求得长相厮守实在太难。这样想着,方士谦将小姑娘赠的红绳在左手腕上缠绕二三圈,竟没来由地有几分相信那续缘的言论了。可如今连一方的生死都未定,也怪不得方士谦几多思虑了。

这恩赐,或许终是要被上苍亲手收走的。


他在那郊野的山丘上负手而立,时光在他眼前匆匆流过,从初识到最后一次的离别。恍惚间又看见了王杰希策马而来,马蹄踩碎了刚生长出来的绿草。

“你说了,三年未归便当你死了,若我真当你去了,你又如何是好?”方士谦看向来人,语气里含着几分诘问的意思。他其实从未相信王杰希故去了,活要见人死要见尸,他未见到尸首,那便证明王杰希还活着。

如此荒唐的信念,支撑了他剩下的两年光阴。

“那便当我死了,”他又笑,和别离时月色之中的笑容重合,实打实的相像,“今个儿是清明,那句话你常说*,便将这算作新生。”





*指“万物生长此时,皆清洁而明净,谓之清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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